最近身边发生一些事情。跟我最近的T师和H师,频繁地发生误解,水火不相容。H师是我的母亲,恩重如山,即便是出家后,仍然给予我全部的支持,出家十年以来一直不在同一个城市,第一次这么近地与我共住。T师是陪伴我十年的兄弟,一次次放弃自己,陪伴我帮助我。

 

矛盾闹得很深,包粽子也起矛盾,煮线面也生气,收拾大米也拆台冒火,追溯到最开始换房间不乐意,看对方跟老师父多说笑几句,都种种猜测、厌恶……还都是很精进跟老师学法的道友。然后,全转嫁到我身上,一个说我袒护她,一个说我偏心容不下她,刻意拉近两人的距离。像往常一样的发露忏悔都不管用了,说我是大法师,说大道理。这个人委屈得想死的心都有了,那个人孤单无助,似乎正在被最爱的亲人抛弃。

 

H师毕竟是我母亲,关键时刻,谁都会觉得我必然是袒护她的。她心底与我的矛盾是根深蒂固的。她说我和T师容不下她。开始我觉得这种迁怒是在冤枉我,但是静下来看自己,我认可了这句话。确实,是我的心在从根子上,不容她。为什么会这样?

 

今天下午本该干活的时间,身心都不舒服啊,放了一大堆的墙纸没贴,干脆去喝了两个小时的茶,喝到天黑黑。不断地开放心灵,真实发露自己,才发现了:原来,我的心真的很偏向T师啊!我可以为她放弃一切,去用我最真实的生命支撑她、陪伴她、守护她。而对于H师,我愿意舍弃所有,给予一切,去满足她的欲望,但我会一无所有地离开她。

 

因为,我所能认为的“法”,也正是我无可奈何,必须宽恕自己的偏执。

T师的意根很钝,在法上,依赖着我。相伴十年,一次次选择中,我看到她真的放弃了人间的所有。而我,生命不顾一切地为法负责。只要是为了法,我可以放弃所有的至亲情感,绝对愿意孤身一人;我可以放弃所谓的寺庙,绝对愿意拱手让人;我可以放弃声誉评价,绝对愿意被人唾弃、诬陷地含笑死在法中。所以,面对T师对我最近距离的排斥、厌恶、抱怨,我心坦荡,我心正大光明,确实没有任何的畏惧,心完全是笑着在等她,安全地陪着她。因为我知道她猜测的一切都不是真的,我会为她负责到底,我会为她放弃一切。只因,她真的是为了法,跟着我。而为了法,我愿意粉身碎骨,我愿意燃烧生命。

 

但是这种陪伴和慈悲是有前提的啊,那就是——“为了法”。而如果不是为了法的,可就没这种待遇了哟。

让我耿耿于怀的是,那次我准备开始讲“法”了,H师就转身离开去午休了。让我耿耿于怀的是,那次我称赞老师的绝对纯洁,净如璞玉的离欲与放弃,H师却说“能有几个人能做到呢?那还有那么多人都不要了?”让我心里凉凉的是,集体跪着念完忏悔文,回收法本时,H师就像三分投篮似的,隔着两个人的距离,看都不看,随手就把忏悔文投进大磬。我的心在流泪,我的心已经排斥……今天早上我让H师留下来观看L师是怎么交忏悔文法本的。L师双手持文,哈腰鞠躬,走过两步把文举过头,交到我手里。那是80岁的老师父啊。H师来脾气了:“哦,你是要这种形式咯。”我的心里真的在哭。我可以舍弃一切,让你满意,但是我的生命真的不愿意陪你。于是,我发现你没有诬陷我,你说的都是对的,是我容不下你。

 

在你面前,我没有办法做到像在H师面前那样的坦荡,那样的正大光明,那样绝对舍弃的陪伴。在你面前,我真的没有慈悲的呵护。也可以说,我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慈悲。不是体贴,不是消灾免难,而是拥抱恐惧,顶礼苦难,看透苦难背后埋藏着的解脱之光慈悲之魂的至宝。因为,在你面前,我没有了“为了法”的“立足点”。其实放弃一切,无愧坦荡,真的是最大的心安,最宽阔的快乐啊。而在你面前,我没有。因为我的狭隘,我的偏执。因为在你的生命中,我愚痴,我看不到“法”。

 

我以为出离就是法,不是出离不是法。我认为解脱就是道,放弃一切才入道。我并没有接受“平安”正是解脱处,一切都是佛的倒影。我的立足点,窄窄的,如针尖一般的狭隘。我并没有在佛光中彻底地粉碎自己,而那正是我切实恳切的愿望。我深刻地忏悔自己的偏执,是我对不起佛光的照耀,真的是我的错。我的生命,只想在佛光中彻底地放舍一切。不是为了神圣的佛光,而是因为,坦荡放舍的本身,就是最究竟的幸福。

 

我要奔向这种毫无立足点的放舍,我愿意为了一切可怜悯的“倒影”,而放弃我生命的一切未来,一切美好,一切眷恋。我要拥抱究竟彻底的佛法,如飞蛾扑火一般的——快乐。对于最近这一系列的矛盾事端,不是她们的错,真的都是我的错。我流泪,我感恩,我至心合掌,我深深恭敬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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